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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持续写作帮助我深度梳理了过往历史,所以除了教学相长,读写亦可相长。以文会友相比其他交友方式,其更胜一筹之处是以文可聚人,以文可惠人,以文亦可化人,以文还可砺人。在恢复联系或升华情谊的一众旧友中,给我以最深慰藉和 鼓励的,往往是一些世俗所谓的“小人物”。这里辩证地议一议“小人物”,汉语辞典解释“小人物”为无足轻重的或无甚价值的而且通常是次要的某人或某物,文学形象意义上通常是指平凡的人物角色,“仗义每多屠狗辈”中的“屠狗辈”,就是“小人物”或草根的某种指代,然而,“小人物”真的“小”吗?
在回答这一容易引发唇枪舌剑的敏感问题前,我们先回顾一下年上映的奥斯卡 动画长片《寻梦环游记》中的一个细节。亡灵世界的 死亡,对应于现实世界的无人惦记;死亡世界的濒临消失,对应于生存世界的记忆残缺;因此逝去的人,亦可以永远活在心中,留在记忆中,存于挂念下。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生死转化并不可怕,真正令人惶恐不安的是天地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相关的存在,但哪怕只要有人,将对死者的思念凝聚为金色粉末,洒落在他们曾走过的羊肠小道或康庄大道,那么死者在世界的 一丝残留将因此思念而绵绵不绝,甚至那曾经中断的一脉烟缕,亦可因记忆的从隐到现而兴灭继绝;此生院中的一花可以构建彼世的一世界,此世屋前的一木可以成就彼世的一浮生,此世脚下的一草可以创造彼世的一 ,此世掌中的一叶可以幻化彼世的一如来,此世指间的一砂可以扩至彼世的一极乐,此世足下的一方可以放至彼世的一净土,此世脸上的一笑可以带来彼世的一尘缘,此世心中的一念可以归去彼世的一清静;倘若此现实世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叶,一砂一方,一笑一念,竟都与我没有了关系,我将不存在于任何只言片语支离破碎中,那么彼亡灵世界的我只能无奈消声灭迹于时空,于无涯,于死生边缘,于无边寂寞。
上述对死亡哲学的回顾,只为引出本文如下的哲理基础:倘若“小人物”的笑响点亮了你人生中的四面风,倘若“小人物”的轻灵在你生命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小人物”可以因为与你的大交集而成为你 的四月天;“小人物”可以像你人生雪化后的那片鹅*,“小人物”可以是你生命新鲜初放芽的绿;“小人物”与你在 四月天的不期而遇,是爱,是暖,是希望;而“小人物”为你构建出的 四月天“大交集”,却绝非所谓“大人物”凭借其资源地位权力名声的优势即可理所当然地实现的。
此处为分割线,自此本文不再使用“小人物”这么个似是而非的词语,不仅以此对与笔者产生大交集的普通人聊表敬意,而且也以此特立独行,期待将本文所推的“小人物”哲理播撒四方。
笔者在清华的本科和博士阶段分别有幸碰到两位如兄如友的好楼长,如果说清华好老师如同严父般教导学生夯基垒台立柱架梁,那么清华好楼长就如同慈母般照顾学生兜牢底线蹄疾步稳。为何描述楼长对学生的照顾,不采用无微不至、关怀备至等常见词呢?因为清华的学生从来都是策马扬鞭蹄疾目张,如果楼长们不快马加鞭奋起直追,那么常见的结果就是辛苦追赶的楼长对着撒腿狂奔的学生们望洋兴叹。试举几例:A某早出晚归常将钥匙落在宿舍,深夜回来时懊悔莫及,敲门又势必打扰到舍友,楼长在了解情况后,主动推迟下班半小时等该同学来借钥匙,与此同时还不忘大力推荐超级记忆等书籍,然A某领悟力过低,深累楼长(所幸现在钥匙出借服务已被统一归至C楼学生服务中心,该楼因形似字母C而得其名)。B某长泡图书馆不愿被打扰,然其身为线上购物“剁手*”一枚,日常快递包裹往来如梭,该生冥思苦想绝妙一计,将收件人联系方式填为楼长手机,于是每日但见楼长无奈承接“剁手*”角色,为此还被后勤领导责备为“沉迷购物,不务正业”,楼长只能报以苦笑。近闻B某发起的智能快递柜创业项目蒸蒸日上,且貌似对楼长常露招揽之意,我想源起或在于此。毕业季宿舍清空时,部分学生“闲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临近 期限才对着车载斗量的个人物品嗟悔亡及,这时楼长办公室大概会成为这些同学的 选择;然而小股涓涓细流尚可容纳,大批汹涌洪水力不可支,楼长办公室那数席空间很快就被少数几位同学琳琅满目的存货填得满谷满坑,而后续同学的“嗷嗷待哺”却更加势不可挡;面对每年似曾相识的局面,古道热肠的楼长习惯于将楼里所有储物小隔间、空置宿舍、活动三角地乃至服务台座椅侧等“牙缝中挤出的空间”临时征调提前出空,以全力满足各位同学的辗转腾挪需求;每次在楼里看到楼长带着保安保洁们出清周转空间,保安保洁们在不堪重负之余牢骚满腹,楼长就总是以“全心全意为学生服务”升华其情怀,以“埋头苦干,务实笃行”疏导其情绪,以“撸起袖子,扑下身子”激发其表率,其苦口婆心的画面总让我感动至深。正因为有这样“爱岗敬业,育种墩苗”的楼长,清华同学才能在一轮轮学业科研的惊涛骇浪中,颇为难得地居于“达人袖手观,方寸常超然”的宿舍小天地里,保有一份“任凭狂风起,稳坐钓鱼船”的安然心态。
食堂师傅是另一个因一日三餐而常使我回味无穷的群体,在《清华马拉松爱好者协会那些如风的男男女女们》一文中,我已经介绍过身体力行为“坚韧自强,敢为人先,乘风破浪,扬帆远航”的奔跑精神做 诠释的孙师傅,本文再接再厉继续回忆这一“小处见真章”群体中的代表性人物。恰逢我入学时,清华食堂命名改革正在进行中,过去“又红又专”的一食堂至十五食堂的机械极简命名,逐步转变为一系列人文荟萃洞鉴古今的诗情画意命名,诸如紫荆园(取名源于清华校花紫荆花)、桃李园(取名于桃李满天下之意)、丁香园(取名源于另一清华校花白丁香,紫荆花侧重代表校训中的自强不息精神,白丁香侧重象征校训中的厚德载物底蕴)、听涛园(取名遥听林涛、坐观水波、意兴悠远之意)、清芬园(取名自“清芬挺秀,华夏增辉”石刻)、闻馨园(《说文解字》释义——馨,香之远闻者也)、观畴园(取名自三百年前此处的“观畴楼”和皇田,寓意“不忘稼穑之艰,农人之劳”,建成初因力争比拼高校 食堂,又名万人食堂)等。其中桃李园和紫荆园恰如北区学生宿舍群的两大门神,并以其香飘十里五味俱全的八珍玉食带给一代又一代清华人舌尖上的*牵梦萦(香飘十里这个词恰如其分,笔者每日于紫荆操场晨跑,紫荆园热门爆款——麻辣香锅和麻辣烫的辣油秘制过程同步开始,鲜香麻辣浓香四溢的独特气味在风中律动,让当年矢志长跑减肥的我百爪挠心),每日徜徉于珍馐美味里的幸福满满,让我很早就预计到了“舌尖上的中国”在大江南北的风靡。在桃李园的一众珍馐美味中,一层左侧的大碗米线窗口的掌勺帅小哥让我记忆犹新。
运动减肥前,此窗口小哥就因对我的饮食习惯过目成诵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笔者每餐的挑选习惯是锚定某园某层后,从一侧如检阅般踱到另一侧再踱回来,以此稍稍抵消食全食美带来的选择困难。这一习惯在其他地方一般导致对各窗口的均匀光顾,唯独在桃李一层例外,因为常常是我还在远远的相邻几个窗口间犹豫徘徊时,这位帅小哥充满磁性的声音总让我身不由主地“定向运动”,紧接着就是其始终热情洋溢的笑脸,随即不待我开口,帅哥就以其处处留心过目不忘的天赋,主动为我贴心安排营养食谱:“三天没吃牛肉啦,而且看你嘴唇干燥就别吃辣啦,来份番茄牛排米线如何?”“连吃了两天牛肉肯定厌了,今天换麻辣猪排米线如何?”“看你着急赶路,今天吃鸡块米线吧,比牛肉猪肉吃得快好消化”……
运动减肥开始后,笔者曾一度对该窗口忍痛割爱,盖因“大碗米线”之“大碗”名副其实,以我之前的大胃王作风,一碗下肚颇觉“肚满肠肥”,所以严格执行“节食+运动”双管齐下策略的我,只能以“挥泪斩马谡”的心不甘情不愿告别挚爱的“大碗米线”。挥汗如雨的日子在失去了美食的支撑后变得愈发平淡无奇,几个月漫漫而过,直到某日出门锻炼时迎来与帅小哥冥冥之中的偶遇。初见戴着跑步护目镜的我(笔者长跑一大经验——戴大镜片护目镜可以避免长时间跑步带来的眼球干涩),早起后匆匆奔赴食堂的小哥露出诧异的神色,但稍后就单刀直入:“是你吗?好几个月不见你来窗口,还以为你出国了呢,我还找和你一起吃过饭的好几个同学问过,终于又见到你啦,今天来我窗口,给你做新推出的花样米线!”我支支吾吾,既感慨于小哥的盛情难却,又担忧于减肥的溃于蚁穴。高情商的小哥立刻就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最近是在运动减肥吗?怕吃米线减不下来吧,你吃饭时过来,我保证给你做一碗 吃不胖的米线!”不等我犹豫,小哥说声抱歉时间紧,就在晨曦中离开了。当天中午,正当我忐忑不安地游荡于其窗口附近时,伫候佳音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来啦”,他说,我只好硬着头皮拗着减肥的本心走上前去,“放心,少加米线多加瘦肉,半个鸡蛋给你去掉蛋*,汤给你多加些,喝汤不会胖”,边说着边熟练地操作,“减肥少吃太辛苦,汤汤水水吃撑一点,肚皮不辛苦,减肥效果依然好”,随即将新鲜出炉的量身定做版大碗米线递给我,“放心吃喝吧,我已经帮很多同学减肥啦,效果一向很好哟”。回去不放心,我在开吃之前,搜索各类科学减肥文献做了个综述,结果发觉帅小哥还真是深得“快乐减肥”的个中三味。自此以后,在帅小哥科学食谱的鼎力相助下,笔者怡然自得于“轻松一点,瘦人一筹”,坚持“科学饮食+健身塑形”至今,甚至已将其内化为个人健康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健康来之不易,小哥功不可没”。
除了楼长和食堂师傅,另一个与学生最频繁打交道的群体是修车师傅,这个在大城市中心区域近乎绝迹的群体,在清华这个可以重温八十年代自行车王国盛况的校园却随处可见。提到清华 的修车师傅,大部分同学最熟悉的莫过于曾被清华大学*委书记陈希立为典型的小桥师傅,但笔者在本文中要提的这位修车师傅,不仅是小桥修车精神的一脉相承者,更是继往开来发扬光大者。该师傅的修车铺位于博士生宿舍W楼前(因该排楼形似一个一个的字母W而得其名),其接下该铺位要晚至我读博的 两年,因此从资历上只能算小桥师傅的后生辈。然而该师傅秉持的修车理念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补的胎尽量补,绝不建议同学随便换新胎;添个小零件做个小修补尽量不收钱,学生反复客气后也才象征性收个材料费;从不搞价格档次差异化修车零件推销,“来我这儿修,零件一定用质量过硬一把到位的”;修完车后习惯性顺手打气、检查刹车、加固螺丝、上油车链,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守正笃实,久久为功”。毕业离校前找该师傅买辆工作用的通勤自行车,师傅建议的竟然是找其他离校的同学淘一辆便宜的,自己手头有旧车却把生意往外推,这样的“生意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在我表示没有时间淘车坚持购其旧车后,师傅仔细询问了我的需求,给我推荐了一辆厚胎山地车,并详细告知了该车的优劣和保养方法,还把他翻新该车过程中的心得体会传授了给我, 报出的良心价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深深感动于在如今物欲横流的世界,竟还有如此“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
搁笔掩卷深思,曾国藩所述人生四律“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大人物常以此为标准自叹弗如,但在上述一个个寻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人物身上,却得到了最习以为常的身体力行。笔者在感叹“高风亮节不朽,德厚流光不灭”之余,更庆幸与上述群体如和璧隋珠般的交集,大千世界因为你们而更加光辉灿烂,万千人生因为你们而愈发气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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